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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五百零八章 好人小姑娘(第 1/4 页)

    槐黄国是北地小国,不毛之地,朝野上下,都穷,以至于君王都没办法派遣官员按时祭祀五岳神祇,所以就有了礼、户两部部官员不上山的说法。

    可能是朝廷不够礼敬五岳山主的关系,加上地方祠庙稀疏,香火不盛,槐黄国市井乡野常有妖魔作祟,故而常有别国真人、高僧游历山水,救民于水火。只不过这些在地方上颇为吃相的高人,从来走不进槐黄国的真正权贵门庭,后来干脆就直接绕开京城,省得碰一鼻子灰。

    这天槐黄国与南边银屏国接壤的边境关隘,有一位头戴斗笠的白衣书生,递交了通关文牒,进了边城,逛荡了一圈,在一处集市天桥,坐在竹箱上,啃着刚买来的葱花饼,与当地百姓和一些生意做得不大的行脚商贾,听那说书先生讲述一些神神怪怪的故事,说书先生上了岁数,古稀之年,不曾想中气却足,扯开嗓门能震天响,正唾沫四溅,说那步摇郡先前出现了一头绝顶凶悍的大妖,盘踞山头,一到夜晚就化作黑烟潜入郡城,专门掳掠黄花闺女,官府根本无法阻拦,结果被一位郡守老爷邀请而来的老真人设坛做法,引来雷法,只见那原本月明星稀的深夜时分,突然暴雨雷鸣,大妖隐匿瘴气横生的那处山头,啪叽一下,就有一道雷电砸入了深山,事后有胆大樵夫循着动静入山一看,竟是一条粗如水井的大蛇给大雷活活劈死了,只是可惜了那些黄花闺女,山坳当中,骷髅遍地,白骨嶙嶙,瞧模样,应该都是那些不幸女子。

    听者人人倒抽一口口冷气,毛发悚立,背脊发凉。

    那个身穿雪白长袍的游学书生,亦是跟着旁人一惊一乍。

    叮叮咚咚,有听众上前带头给了赏钱,后边有人陆陆续续掏腰包,丢了些铜钱在大白碗里,说书先生瞥了眼碗里的收成,抚须一笑,够买两壶酒了。

    最后说书先生又讲了玉笏郡亦有妖魔作怪,无法无天,只可惜此郡的太守老爷是个守财奴,既无人脉关系,又不愿重金聘请真人、仙师下山降妖,玉笏郡百姓实在可怜,被纠缠得鸡飞狗跳,所幸作祟妖魔虽然肆无忌惮,好在道行不高,远远不如那条被天雷劈杀的步摇郡蛇妖,不然真是人间惨事。

    老百姓喜欢的是热闹,便有汉子询问那玉笏郡妖魔到底是何方神圣,说书先生便娓娓道来,说郡城有白衣吊死鬼,喜好吓唬更夫,深夜敲人门扉,使得郡城夜间无人胆敢出门,还有荒冢狐兔出没,经常有妖冶妇人花枝招展,喜好勾引男子,汲取精元。又有一伙凶煞厉鬼赶跑了寺庙僧人,鸠占鹊巢,还有渡口绿衣少女,以河水为宅,兴风作浪。

    有人便不信,说银屏国与咱们槐黄国,一向安稳,已经好几百年不见精怪妖邪,怎的如今一股脑冒出来,该不会是吃饱了撑着的家伙,故意装神弄鬼骗人钱财吧。说书先生吹胡子瞪眼睛,说自己便亲眼见着了那步摇郡蛇妖尸体,与那渡口绿衣水鬼的惨白面容。

    听众嗤笑不已,皆是不信。

    古稀老人环视一圈,最后看着那个刚吃完葱油饼的白衣书生,伸手一指,“这位外乡远游的读书人,定然读书多,见识广,你们问问他,世间到底有无鬼魅精怪。读书人,哪怕你不曾亲眼见过,听说过的也作数嘛。”

    众人齐齐望向那个戴斗笠的年轻人,那人摇头道:“不曾见过,也不曾听过。”

    嘘声四起。

    说书先生一看不妙,赶忙收起那只大白碗,收摊了收摊了。他娘的读书人都没一个好东西,不捧个钱场也就罢了,捧个人场都不会,一看就是个没半点希望金榜题名的。

    摊子一收,听众看客也就散去。

    说书先生狠狠瞪了眼那负笈游学的外乡书生。

    陈平安笑了笑,站起身,背好竹箱,那把剑仙与养剑葫和玉竹扇,先前都已放入了竹箱,手中就只有那根青翠欲滴的行山杖,这一路行来,行山杖已经炼化完毕,同时在袖子里藏了几张普通材质的黄纸符箓,都是阳气挑灯符、涤尘符和破障符这些《丹书真迹》上的寻常入门符箓。

    陈平安走到老人身边,“老先生,我请你喝酒,要不要喝。”

    说书先生斜眼看他,瞅着手无缚鸡之力,不像是什么打家劫舍的歹人,只是江湖路不好走,天晓得路上哪个瞧着水极浅的小水坑,就要让人崴脚,所以哪怕实在嘴馋,也是强行咽了口唾沫,笑着拒绝道:“不用不用,这位公子的好意心领了,我还要赶路,过关去往银屏国谋生,城中这边的客栈收钱如杀猪,露宿街头还要惹来麻烦,不如过了关去,睡在荒郊野岭,天不管地不管的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惋惜道:“好吧,那我就不挽留老先生了,我就当省了一壶碧山楼的蝇拂酒。”

    古稀老人眼睛一亮,肚子里的酒虫儿开始造反,立即变了嘴脸,抬头看了眼天色,哈哈笑道:“看着天色,为时尚早,不着急不着急,且让银屏国那边的孔方兄们再等片刻,公子盛情款待,我就不拒绝了,走,去碧山楼,这蝇拂酒还未尝过呢,托公子的福,好好喝上一壶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点头笑道:“老先生不喊上徒弟一起?”

    老人悻悻然,转头一招手,将那个率先丢钱入碗的家伙喊来身边,低声道:“公子好眼力。”

    到了城中最大的酒楼,三人在殷勤伙计的带路下,在二楼落座,陈平安要了一桌子菜,三壶蝇拂酒,老人等到三壶酒上桌,这才默默将那书生放在自己弟子身边的那壶蝇拂酒,默默放在了自己眼前,微笑道:“方才忘了与公子说一声,我这徒弟不会喝酒,公子破费了,破费了啊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恍然道:“那我这就让店小二撤了这多余的蝇拂酒,二两银子呢。”

    老人赶忙用手臂环住两壶酒,“公子别介啊,哪有好酒上桌还撤走的道理,这不是让美人解衣上榻再滚蛋嘛,大煞风景,岂可如此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揭开泥封,给自己倒了一碗酒,笑问道:“老先生该不会是梦粱国人氏吧?”

    老人摇头道:“老夫来自最西边的青精国,自二十六岁起就开始当这说书先生,十数国走过大半,梦粱国去过一趟,好一处人间难再有的世外桃源,我想着以后养老之地,就选梦粱国了,反正家乡早已无亲无故,了无牵挂,若是徒弟争气,挣得着真金白银,等我闭眼后,倒是可以葬在家乡那边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笑道:“那就只管喝酒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只看得出眼前这位说书先生,是一位三境练气士,但这就意味着眼前老人,要么真是云游四方的下五境修士,要么修为境界就会远远高出叶酣、范巍然这两位纸糊金丹。在这十数国版图上,除了两位幕后主使,叶酣和范巍然就已是当之无愧的“山巅”修士。

    先前有一天,十数国边境灵气涟漪震动不已,如春雷生发,使得陈平安心生感应,立即御剑升空,只见一条绵延极长的金色长线在大地上骤然显现,然后如灰烬烧毁,应该是其中一位大修士撤去了圈地为牢的神通禁制,多半是梦粱国那位得了随驾城异宝的幕后人,至于另外一个暂时只知名叫夏真的大修士,至今不曾露面,来找自己的麻烦,照理来说,这很不对劲,范巍然的宝峒仙境,叶酣的黄钺城,以双方势力为首的所有山头,极有可能都是此人饲养的笼中鸟、池中鱼,如此之大的折损,毫无动静,又有两种可能,狮子搏兔亦用全力,夏真如今就在某地等着自己,要么……就是姜尚真在随驾城现身之前,已经偷偷收拾了烂摊子,夏真或者已死,或者侥幸脱险,却元气大伤,无力再对自己给予致命一击。

    如果眼前这位说书先生,真是那位专程跑来见自己一面的梦粱国高人,陈平安懒得与他言语机锋捣浆糊,卷起袖子厮杀一场便是。

    老人笑道:“怎的,公子在梦粱国有熟人?是不共戴天的仇家,还是那牵肠挂肚的亲朋好友?若是后者,等我走完了银屏国,将来与傻徒弟一起游历梦粱国,可以帮公子捎话一二,就是……”

    老人笑嘻嘻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捻动。

    陈平安摇头道:“无深仇无大怨,井水不犯河水,就是仰慕一位梦粱国高人的通天手段,缜密无错,很想要诚心诚意请他喝一壶酒,反正如今大局已定,就像棋局复盘,这位高人当年先手,力极大,中盘沉稳,收官时又下了那么多妙手,竟然无人领会,帮着喝彩几声,就像老先生你说故事,若是全场寂静,鸦雀无声,即便最后得了一大碗铜钱,岂不还是一桩不小的憾事?”

    老人喝了口酒,“虽然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,但是听上去是这么个理儿。那咱们就走一个?”

    陈平安拿起酒碗,与老人碰了一下,各自饮酒。

    不唯有与意气相投之人痛饮醇酒,才有滋味。

    刀光剑影之中,与蝇营狗苟、互视仇寇之辈勾心斗角,酒桌杯碗中杀气流转,亦是修行。

    至于这座北地小国槐黄国如今的新鲜异象,妖魔骤然增多,也与灵气如洪,从外边倒灌流入十数国版图有关,没了那座震慑万物的雷池存在,自然雀跃,如惊蛰过后,蛇虫皆蠢蠢欲动,破土而出。

    只不过陈平安对于梦粱国高人与名为夏真的幕后修士,暂时不打算撕破脸,金丹之上,元婴还好说,打不过还可以跑,可只要有一位玉璞境,都不用两人皆是,对于自己就是天大的麻烦,陈平安没有任何天时地利人和,对方真要不计代价击杀自己,就北俱芦洲修士的脾气,那是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的。在这剑仙排外的北俱芦洲,有背景有靠山的外乡修士,暴毙的可不只有一两个。

    不然的话,这些如潮水倒灌江河上游的灵气,陈平安心狠一点,大可以用那圣人玉牌收入囊中,只不过跨洲使用这枚在书简湖能够让刘老成心生忌惮的玉牌,在俱芦洲取出使用,就是另一番景象了,会很犯忌,说不定就要惹来一洲书院的反感和问责。

    两个幕后人,相较于夏真,陈平安更忌惮那个与梦粱国有牵连的大修士,处心积虑,步步为营,根本无需那人自己出手,不过是派遣了两名手下,就获得了那件随驾城重宝,到最后如果不是自己在苍筠湖龙宫破阵而入,那名在梦梁峰练气士中故意当孙子的金身境武夫,肯定还会继续隐藏下去。

    看到一个杜俞,就会大致知道鬼斧宫的状况,见着芍溪渠主和藻渠夫人,就会大致清楚苍筠湖的风土人情。见晏清而知宝峒仙境大概,见何露而知黄钺城作风,都是此理,当然会有误差,但是只要相处越久,看到修士越多,距离事实和真相就越来越近,那个万一,就会随之越来越小。有些时候,还能够见一而知全貌,是说那随驾城城隍爷,范巍然和叶酣,因为他们都是一家之主,家风如何,往往由他们来决定。

    一个往上看,一个往下看,两者相加,如同一条脉络的首尾两端,一旦被人拎起两头,任你伏线千里,也难逃法眼。

    世道复杂,想要活得越来越轻松,要么被子蒙头,我只活我自己,吃苦享福都认命,要么就只能多看多想。后者却要劳心劳力,一山总比一山高,即便是坐镇小天地的各方圣人、如同当那老天爷的,只要哪天走出了自家的小天地,一样束手束脚,寄人篱下,仍然需要放眼去看世间众多脉络、繁琐规矩。

    讲道理,未必有用。

    懂规矩,绝非坏事。

    湖君殷侯讲不讲理?可是人家却懂得去找出他人的规矩,抓住了陈平安的行事脉络,所以苍筠湖上,黑云密布笼罩辖境,陈平安就不敢杀他,怕一湖三河两渠皆洪水泛滥,殃及无辜百姓无数。龙宫之内,他半点不比叶酣范巍然更少该死,可他主动承诺未来愿意庇护辖境苍生,修补山水气运,将功补过,所以白衣剑仙的一拳一剑都没落在他头上。

    随后说书先生与他徒弟,狼吞虎咽,大快朵颐。

    陈平安只是缓缓喝着碗中酒,始终没有动筷子。

    说书先生打了个饱嗝,笑呵呵道:“公子一筷子都不动,只是喝酒,是半点不饿?”

    陈平安笑道:“确实不饿,何况这顿饭菜,我觉得就该是老先生的。”

    老人无奈道:“公子言语,怎的如秃驴说禅一般,教人摸不着头脑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问道:“老先生何时过关去往银屏国?”

    老人笑道:“这就要走了,吃饱喝足。对了,我学了些相术,公子请我吃了这么一顿,不如替公子算一卦?公子放心,不收钱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点头道:“那就有劳老先生。”

    老人从袖中摸出几颗先前得手的铜钱,随手往桌上一丢,捻须沉吟,沉默无语。

    陈平安笑着不说话。

    老人轻轻以手指挪动桌上铜钱,皱眉道:“公子心善,是福缘深厚之人,但是也要切忌,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,老话从来不是空口无凭,听者莫做道头笼统语。我看公子此次北游槐黄国,处处可去,唯独前边百余里的髻鬟山,去不得,于公子而言,那便是一处无福之地。去了未必有多大的凶险,可若是真遇上了挡路邪祟,节外生枝,终究不美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笑道:“好,那我就听老先生的,绕行髻鬟山。”

    老人抬头笑道:“公子真信?”

    陈平安笑道:“老人说老话,岂可不信,反正游历槐黄国,绕路多走几步路,又不算什么。”

    老人起身赞叹道:“那我就不叨扰公子了,先行离去,速速出关,算卦一事,泄露天机,总是令人忐忑。”

    陈平安点点头,“我将这壶酒喝完,也要绕路北上,不会去那髻鬟山自找霉头。”

    老人带着木讷徒弟一起离开碧山楼。

    陈平安喝完了那壶本地特产的蝇拂酒,下楼去结账的时候,愣了一下,然后笑着摇头,连酒带菜给了足足二十两银子,原来那说书先生下楼的时候,偷偷带走了两壶碧山楼镇店之宝的二十年陈酿,说是楼上坐着的朋友帮他结账。陈平安也不太上心,因为此人身份已经不用多猜了,省去一桩心事,不用分心耽搁修行,多掏十几两银子,还是很划算的。

    最后陈平安真的就绕过了那座髻鬟山,山中多叠瀑,本是一处想要去浏览的山水形胜之地。

    ————

    髻鬟山中。

    一座供人歇脚的半山行亭中。

    一位腰间缠绕青玉带的年轻男子,脸色铁青,身边是叶酣、范巍然与一位宝峒仙境的二祖妇人。

    正是侥幸逃过一死的夏真。

    夏真怒吼道:“老东西,你为何坏我大事?!我都已经明确告诉你,已经寄信给中部那位大剑仙,此人是姜尚真的同伙,哪怕姜尚真躲在暗处,一样要心惊胆战,畏畏缩缩!你这次吓跑了鱼饵,一旦大剑仙动怒,你真当自己已经炼化了先天剑丸,跻身上五境?!你是蠢吗?我已经立誓,那把半仙兵归你,我只求他身上其余物件,你还不满足?!非要我们双方都一无所获才开心?”

    远处一座山头,一位儒衫老者微微一笑,一位说书先生和神色木讷的青壮汉子,出现在他身侧,然后身形重叠,变作一人。

    应该是阳神真身与阴神出窍一起远游的仙家手段。

    老者笑道:“别用这些虚头巴脑的言语吓唬我,就那位大剑仙的脾气,便是收到了密信,也不屑如此行事,还钓鱼,你真当是我们在这十数国的小打小闹吗,需要如此费劲?”

    老者正是梦粱国国师,他双指掐住一把传讯飞剑,轻轻将其崩碎,“更何况,那位大剑仙也未曾收到你的密信。”

    夏真脸色阴沉,蓦然怒极反笑,“你这是打算跟我夏真结下死仇?!”

    老国师微笑道:“这十数国版图疆域,如今灵气增长不少,是一处不好也不坏的地方,你我多年邻居,你夏真是出了名的难缠,虽说如今伤及大道根本,可我依旧杀你不成,你杀我更难,咱俩比的就是谁先跻身上五境,所以我为何要眼睁睁看着你传信中部那位大剑仙的仙家府邸,万一大剑仙真恨极了姜尚真,舍得放低身架,对一位小剑修出手,到时候你傍上了这么一条大腿,给人家记住你这份情谊,我将来便是跻身了玉璞境,还怎么好意思跟你争抢这十数国地盘?夏真,可惜喽,你气急败坏,放缓了鲸吞边境灵气的速度,也要在这髻鬟山带着三条走狗,足足耗费两旬光阴,精心布置的移山阵,到头来似乎没机会派上用场了?”

    夏真冷笑道:“你不是在吗?”

    老者故作恍然,“也对,就是不知道我这小炼的剑丸胚子,对上你这座移山阵,谁的杀力更强,威力更大。你我之间,迟早有一场厮杀,提前了,倒也省事。如今可不是当年,你强我弱,风水轮流,你夏真这点形势都看不清?”

    这位梦粱国国师笑着摇摇头,“不过真不是我瞧不起你夏真,这座符阵,确实能够伤了他,却未必能够困住他的。我这是帮你悬崖勒马,你夏真不该如此好心当作驴肝肺,靠着一封不知道会不会泥牛入海的密信,就敢与那姜尚真玩什么玉石俱焚的伎俩。这数百年间的消息,为了防止被你抓到蛛丝马迹,消息阻塞,我是不如你灵通,可是以前的一些陈年旧事,我可比你夏真知道更多。你若是将密信寄往北方那位大剑仙,我是不会拦截这把飞剑的。”

    老人忍住笑意,望向那夏真,眼神中满是讥讽和怜悯,“因为那是一位男子剑仙,他心爱独女被姜尚真祸害,耽误了大道,杀姜尚真,自然不遗余力,可你寄信的这位,是女子啊,看来你是不太清楚,她与姜尚真当年的恩怨情仇,她怨恨的,可不是外界传闻那般她后悔自己的痴心姜尚真,而是痛恨此人的移情别恋,到处沾花惹草,真要见着了面,给那姜尚真那张嘴瞎扯几句,灌了迷魂汤之后,到时候真不怕被那女剑仙反过来,打赏你我一人一剑?所以说你夏真,真算不得什么好的盟友,若是那年轻人道行高一些,与我们同是元婴,我说不得就要与他联手,将你打杀了事。至于现在,事已至此,多说无益,我也不与你拼杀,消耗道行,你慢慢汲取灵气恢复便是,一步慢步步慢,按照我那当年的推演之术,你的元婴瓶颈,本就会比我晚上一甲子到来。现在看来,你其实还是道心不稳,到了你我这般境界,若是还处处以当年占尽便宜的野修风格行事,是要吃大苦头的。”

    夏真所立行亭,顿时化作齑粉,叶酣、范巍然和宝峒仙境二祖,都纷纷被迫掠出,御风悬停,一个个脸色惊慌。

    老者视而不见,“你我好歹结盟共事一场,我在梦粱国隐姓埋名,虽说确实一开始是有所图谋,可是人间红尘历练一遭,确实裨益道心,所以能够处处压压你一头,总是比你赚得更多,你真以为只是算计而已?非也,是我早于你夏真,抓住了元婴合道的一丝契机是也。姜尚真若真是那人好友,岂会故意留下后患,无非是看得比你我更远,算好了有今天这一遭罢了,你不怕?我是怕的,因为这是阳谋,我愿意自己入瓮,坏你好事,为我未来开宗立派囊括十数国版图而出手。对你夏真而言,自然是阴谋,一桩接一桩,次次竹篮打水一场空。我甚至猜测,这把被我截获的传信飞剑,是那姜尚真故意留给我的。”

    夏真收敛那股气势,微笑道:“坏我大事,还要乱我心境,你这老贼打得一副好算盘。”

    老人感慨道:“夏真,真真假假,好好坏坏,不管我初衷为何,真心假意,按照先前约定,我不会刻意拦阻你汲取天地灵气,只不过,我已经先行一步,不,应该是两步了。所以将来我破境跻身上五境之时,我再给你一个选择,是逃离此地,继续当个居无定所的山泽野修,还是做我宗门的首席供奉,你我再无需为这点山水地盘,做那不必要的大道之争?若是能够一门两玉璞,荣辱与共,戚戚相关,你我皆是被人唾弃的野修出身,何尝不是北俱芦洲的一桩千古美谈?”

    夏真默不作声,仰头凝视着那位站在山巅的儒衫老者。

    最后夏真笑问道:“你是一开始就有这么大的胃口,想要拉拢我当你的宗门供奉?”

    老人摇头道:“上五境之下,任你是世人所谓的陆地地仙,依旧人人随波逐流,我是得了功德异宝之后,如今心境趋于圆满,才有如此胸襟眼界,故而姜尚真将你打伤之后,才毫无痛打落水狗的念头,不然我既然截获了飞剑,岂会眼睁睁看着你在这髻鬟山盘桓不去?以伤换伤,也要斩草除根,哪个野修不会?”

    夏真双手按住那条陷入酣眠中的犄角青蛇,扯了扯嘴角,“那你有没有想过,我的传讯飞剑,不止一把?你截获那把,只是障眼法?是我故意让你抓到手的?你不如算一算,从那姜尚真离开随驾城南返之时,与我出现在髻鬟山的时日,是不是我夏真算好了他与北方剑仙有望一起现身。”

    老人叹息一声,“言尽于此,你要赌,就随你,你夏真反正已经赌红了眼的,多说无益。”

    夏真狞笑道:“对,我现在已经赌红了眼,你再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,可别怪我拼着再次受伤,也要让你慢些炼化剑丸!”

    老人摆摆手,“罢了,就当我未来宗门少去一位玉璞境供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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