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、1984年(第 3/3 页)
这可咋整啊。
张杨愁眉苦脸的蹲在栅栏底下,疲软的脚踝针扎般疼,头也昏昏沉沉的快要顶不住了,他觉得秋收掰苞米都没这干走路累人。
黑暗里,他望着路边亮灯的一排排人家,想去敲门,站起来走到门前,又不敢了。
过堂风呼呼钻进单薄的衬衣里,张杨忽然非常后悔来省城,他想回家,想睡热炕,想吃一碗苞米粥,只要能让他回去,就算以后一辈子种地他也认了。
可要来的是自己,要出人头地的是自己,今天来了明天再回去,这算啥事呢?
夜风呼呼的刮,晌午晒太阳的最后一点儿热乎气也早吹尽了。他强忍着鼻头酸涩,双手使劲拍拍脸颊,给自己鼓气,沿着另一条马路漫无目的的走。直到走的再也没力气,想回火车站蹲一宿的时候,前面空地上忽然亮起荧光,仔细听还有嬉笑吵嚷和唱戏的动静。
再近些就能看见临时的巨大环形栅栏里,巨大幕布在风里摇摇晃晃,布上的图像也跟着抖动,然而下边或站或蹲的男女老少至少几百上千人,都盯着看的入迷。
是露天电影,正在放《五女拜寿》。
张杨呆愣着杵在一旁,栅栏边上戴蓝布帽子的男的以为他想蹭电影看,横叨叨伸出手,问:“一毛钱一张票,不看别在这站着。”
张杨低下头,心里七转八环的犹豫。
一毛钱都能吃俩大面果子了,妈一共才给了五块的零钱。可晚上这么冷,坐着看电影怎么着也比自己一个人到处瞎走强啊。
他这样想着,背过身在衬衣里怀兜里翻找,掏出一张破旧褶皱的五分钱递给售票员。
售票的男人扒拉着他肩膀把他推进去,人头攒动间,有个年轻小伙子目光扫过张杨,可能是以为他在找位置,便随意招了下手,曲腿往旁边挪出块空位。
张杨怔怔的看他,那人一笑,目光便转回幕布上。
好么,进城第一天就看了场电影,真赶上是来享受的了。
张杨自娱又自嘲的在心里想着,猫腰坐到年轻人让出来的一块破砖头上,放松四肢,解脱般的长出一口气。
“也不知道现在几点……唉,蹭过一会儿算一会儿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