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七章(第 1/4 页)
    我们看着远去的机群——或者我们更该叫它机组,因为就那么个小编队,卸货似地在一个安全高度上做了安全的水平投弹,它们实际上一直盘旋在云层里——扬长而去,硝烟还未尽,我们的亢奋劲已经过去,我们也已经看见日军从自己的工事里完好无损地出来,十五吨炸弹起的作用也许还比不过迷龙的一挺马克沁。
    这鬼地方。
    于是我们就得像膏药一药,贴在南天门上好死或者赖活下去了。
    死啦死啦在通讯器材旁边,冷漠地回答着来自江那边的问话,看他那样冷漠可真是让人心痛。
    死啦死啦:“是,师座。…别说这,师座。”
    不,我觉得我们更像被拍死了粘在肌肤上的蚊子尸体。
    死啦死啦瞧着那门后来被蛇屁股挪过来挪过去的九二步炮,后来它就一直停在炮眼边了,对着正斜面——它还在随时准备为进攻的虞师提供支援。
    死啦死啦:“把它调过来。”他指了指我们永远洞开的大门:“对那边。”
    我后来就和他一起看着炮口转向,这门炮现在起只为我们的生存服务了。
    我:“我们没人要了。”
    死啦死啦:“我们没牵挂了。我们要无拘无束地为自己活着了。”
    那只是同一状态的两种说法,我苦笑。
    死啦死啦:“旗呢?”
    我:“什么旗?”
    死啦死啦:“团旗。”
    我:“什么团旗?一个炮灰团有屁的团旗?”
    死啦死啦:“得啦。拿出来。”
    我: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拿什么出来?”
    死啦死啦就一脸叵测的表情看着我:“得啦。你在意的,一直都很在意的。拿出来拿出来,你一直是个好副官,真高兴有你这么个好副官。”
    被他说着,我忽然很想哭,后来我去抓起我的背包,那东西很小。叠起来就是小小的一块,我把那东西抽出来,摔在他的手上。死啦死啦把它展开了。
    一块焦黑的破布,上边画着一个古拙的无头之人,向天空挥舞着手上的长戈。那来自至今已经不知道覆灭过多少次的川军团,来自一个已经为这场战争捐尽家财的老头捐出的最后一块寿布。
    我们已经被抛弃,以后我们要爱惜被人抛弃的生命了。
    那面旗——我还是干脆说那块破布好了——被我们用竹竿挑着——从树堡里支了出去,它几乎立刻就成了那整个方向日军的的射击目标,步机枪和小炮弹齐下,它也立刻就被打断了。
    这回我们换了铁杆子。支出去,又一阵子地枪炮齐鸣。得,杆子倒没断,可飞来的还有燃烧弹,旗立刻被烧了。
    这回挑出去的是竹内连山的衣服,佩戴着我们能找到的所有军衔和勋章,衣服上缝着块我们新找的白布。白布上的无头刑天是死啦死啦画的,跟他做的所有事情一样,拙劣到不要脸的模仿,倒也有了自己家的大气。
    死啦死啦在喇叭里哇啦哇啦地喊:“竹内,调皮讶子,你不穿衣服就跑出去啦?快来妈妈这,给你把衣服换换。”
    这回沉默了一段时间,然后枪炮齐鸣,竹内把自己的衣服打掉了。
    死啦死啦:“淘气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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