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七章(第 3/4 页)
一根粗苇管慢慢移动,庞天德“哗”地冒出来,翻身上船。娜塔莎立刻用一条毯子把他裹住,抱着他,吻一下他水淋淋的脸问:“知道过兵的时间和规律吗?”庞天德说:“知道。你呢?”“我也知道。你小心点,算准时间。”
庞天德傻笑着:“知道我什么感觉吗?我好像又回到战争年代,跟敌人捉迷藏呢。”娜塔莎笑:“我也是,可他们不是敌人。庞,今晚,睡我的木屋里吧?”“这行吗?现在这么紧张,万一被发现可就完了。”
娜塔莎说:“我到你的土屋去!”庞天德说:“那个破屋?我自己都躺不下。我们先这样过一段,看看形势发展再说。”娜塔莎又狂吻庞天德,二人倒在船上,小船摇晃起来,波纹荡开去,荡开去……
纪子从绥芬河回来,一进院就喊:“爹,我回来了!”白爱红从屋里走出来说:“纪子,你怎么才回来啊!你爹不行了,他拔着这口气就等你回来。”纪子跑进来,一下子跪在床前哭着喊着:“爹,纪子回来了,你说句话啊!爹!都是纪子不孝,原谅我……”
庞善祖费力地睁开眼,望着纪子轻声地说:“回来了?你不回来,爹这口气咽不下去。孩子,你把眼泪给我收回去……”纪子不停地点头,控制着眼泪:“我不哭,爹。”庞善祖说:“爹要找你妈去了,她活着净受我的气,我死了,要伺候她去,她这辈子不容易啊!你更不容易,爹妈把你扔在这儿,多少年没看到你亲爹亲妈了,我知道你的滋味。你就是擎着笑脸,不让我们难受,晚上没人的时候,被窝里哭了多少回,爹知道……”纪子哽咽着说:“爹,别说了……”
庞善祖说:“趁着还有这口气,爹要说。你是庞家有功之臣啊!闹霍乱,你救了我和天德的命,没有你,我们全家早就在九泉之下聚齐了!本来我想把你和天德撮合成两口子,可是那个活兽娜塔莎把你整得死去活来……”纪子说:“爹,我就是这个命……”
庞善祖继续说:“多少年来,我知道你的心碎了,自己晚上又悄悄缝起来,见了我又擎个笑脸。爹对不住你,可这就是天意!我开始恨天德,可是孩子,我心里有句话一直不敢跟你说。爹心里疼我儿子,你见过天底下有这样痴情的爷们儿吗?为了对娜塔莎的一句承诺,终生不悔。这些年他受的煎熬你也看见了,不管怎么样,他就是不改口,这才叫一诺千金啊!爹打心底里佩服这个王八犊子……”纪子说:“爹,我知道,我这么些年等着他,就是因为这个!”
庞善祖渐渐不行了,他努力地拖住一口气,望着纪子说:“孩子,爹要走了,爹再抓不住你们俩了,要是有那么一天,老天有眼,你们俩成了家,到我坟上磕两个响头,念叨两句,我能笑着从棺材里爬出来!孩子,爹封建一辈子,顽固一辈子,临死前我也不拘礼节了,让我亲亲你吧……”庞善祖努力把头抬起来。
纪子把脸迎上去,庞善祖刚要亲到纪子的额头,又停住了。他摇摇头,轻轻拍了一下纪子的额头,笑着说:“傻丫蛋,还有天德,娜塔莎,你们这三个傻子啊,都给我好好活着……”他身子向后一仰咽了气。
屋里挂着庞善祖的遗像,桌上摆着牌位和供品,香炉里燃着香。纪子的肚子显怀了,她头戴小白花,身穿素衣,陪着白爱红上香。白爱红上了香,对遗像鞠了躬,和纪子坐在院子里小桌旁喝茶。
纪子给白爱红斟了茶,正式鞠了一躬说:“白姐,老人病重,多亏你帮忙料理,纪子多谢了!”白爱红拉纪子坐下:“别客气,都是朋友嘛。”“请接受我的谢意吧。”“你对老人也尽到心了,天德应该感谢你。”“我应该的,没有庞家,我早就没命了。”
白爱红问:“要生孩子的事,总得告诉他吧?”纪子说:“我上次去,他没有一点儿回来的意思。现在形势这么紧,边境肯定不平静,我真担心。就算他把娜塔莎等来了,两个人又能怎么办呢?”“看来他是铁了心了。你现在这个样子,也不便再去,先写封信告诉他吧,不是有地址吗?你写信,我去邮局寄,他回不回来,是他自己的事,咱们先顾眼下吧。你这先兆性流产得小心,今晚我就搬过来照顾你,直到把孩子生下来。”
纪子说:“不行,白姐,我不能再麻烦你。要不,你帮我请个人?我付点钱。”白爱红说:“没必要,我在家也是一个人,正好跟你做伴。你看你们家这房子,多大啊!到底是资本家,房子捐出去一半,还有这么多。行,我也享受享受。”纪子笑了:“白姐,你真是好人。”
纪子难产住院,白爱红以姐姐的身份签字。可喜的是,纪子平安生下一个七斤半的女孩。看到孩子肉嘟嘟的小脸,白爱红眼睛湿了,连声说:“好啊好啊,纪子你有福啊!”
红日高照,庞天德和老郭一起在河边撒网,眼睛看着对岸的娜塔莎。他冲对岸指指渔网,意思是学打鱼呢。河对岸,娜塔莎在河边用木板搭起的一个小码头上洗衣服,她冲着对岸指指衣服,给庞天德一个飞吻。
一队苏联边防兵走过树林,有兵用望远镜向对岸望着。一队中国边防兵走过,也有兵用望远镜向对岸望着。两个边防兵走下河滩,到老郭和庞天德身边。一个战士说:“老郭,打鱼注意点,别越界。”老郭说:“那是那是,不能。”
另一个战士问庞天德:“你是谁?怎么没见过?”老郭忙说:“他是我一个亲戚,爱好打鱼,来跟我学打鱼的。”战士追问:“同志,你是哪来的?姓什么叫什么?在什么单位工作?在街道上登记没有?”庞天德说:“登记了。我叫庞天德,是海东汽车厂的,现在厂子不开工,我就串亲戚来了,现在在镇里木材加工厂工作。没啥爱好,就好钓个鱼打个鱼啥的。”
夜渐深,周围一片寂静。娜塔莎穿一身潜水衣,从屋里出来,悄悄躲到墙角,看着一队边防兵从林边走过去。她的窗子里亮着灯,还有收音机发出的音乐声。她把门掩好,迅速跑到河边没入水中。不久,娜塔莎从对岸水里慢慢露出头,看着中国边防兵从上面走远。她钻出水面,轻轻跑到土屋门前,有节奏地轻轻叩门。门开了,她闪身进去。
屋里黑着,娜塔莎一进来就被庞天德抱住,两人一边亲吻一边说话。娜塔莎说:“庞,我们怎么办?要不我们私奔吧?”庞天德说:“我们现在不就是私奔吗?”娜塔莎褪下水淋淋的潜水衣说:“不不,我是说,躲开这个世界,到一个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去。我们去大兴安岭吧?那年咱们不是去过吗?那森林深处,根本没人。要不,去我们那边的科莫尔森林,那里也是没有人烟。”
庞天德抱紧娜塔莎说:“别说傻话,这两个地方都活不下去。我们得活下去!生命都没了,爱情还有什么意义?我们小心点,不会被发现的。”娜塔莎浑身抖着说:“噢,庞,再抱紧点!这像地下斗争一样的爱情,太刺激了!我浑身都是激情!我身上像着了火,你快把我烧化了,庞……”“我也一样,恨不得把你化在我的血液里,我……”外面传来队伍走过的声响,两人都不说了。
一个战士踢了一脚门喊:“老庞!睡下了吗?”庞天德用手捂着嘴,呜呜地说:“啊——早睡了……”脚步声远了。
娜塔莎在庞天德的耳边说:“原来没有这么勤啊?”庞天德说:“巡逻的规律变了,又加强了警戒,我们往后更得小心!”娜塔莎激动极了:“庞,以后,我们会更难见……庞,我想要你……”黑暗中,二人互相撕扯着,接着就是低沉的喘息声和娜塔莎压抑的呻吟声……
瓦兹洛夫又回到了他的木屋,他从屋里出来,一手拄着单手拐,站在台阶上,拿望远镜向对岸看。娜塔莎从木屋出来,突然看到隔院的瓦兹洛夫,吃惊道:“啊,瓦兹洛夫?”
瓦兹洛夫还在望着:“河对岸的小屋冒起了炊烟,庞天德在做饭,是不是等你去吃饭啊?”娜塔莎说:“你为什么不在莫斯科好好待着,又跑回来干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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